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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 勸說 魏無羨靜靜地聽著,沒說話,低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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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記事起,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的情況,委實陌生。

藍熹微扶著床沿坐起到一半,就感覺到了衣襟處有東西,伸手去觸,溫涼物什落入手心,昨夜的事零零碎碎的在腦子裏重現——

她喝多了。

金光善不但重提了江厭離與金子勳的婚事,還想撮合她與金子勳,慶功宴成了談婚論嫁的場面。

絡繹不絕的交談聲,饒是再低,也聽得她心煩,於是便和藍曦臣他們說了一聲,兀自提前離席了。

然後,她記得她繞著不夜天城走了許久,還遇見了...魏無羨。

再然後,就是一片空白的記憶了。

話本裏都寫醉酒翌日,會頭痛欲裂,可現下藍熹微倒是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,反而還有些神清氣爽。

唯獨......

她垂眸看著掌間細致精美的銀鈴,指尖輕輕轉動,寧越清脆的鈴聲在房內響起。

這不是普通的鈴鐺,鈴身上的紋飾,是九瓣蓮,她在江澄腰側見過,應當是雲夢弟子身份的象征。

她怎麽會有?又怎麽會被她貼著心口放置?

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?

藍忘機端著白粥推門而入,發現床上的人兒已經醒來,眉宇稍疏,柔聲道:“頭疼嗎?”

聽到熟悉的聲音,藍熹微回神,看向朝她走來的藍忘機,乖巧地搖頭:“不疼了。”

“這是江姑娘一大早給你熬的粥。”藍忘機坐在床沿,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,舀了舀手中冒著熱氣的白粥。

“他施符咒,變了小紙人過來尋我,我到的時候,你靠著廊柱已經睡著了。”

說是說放心藍熹微一人,然真到了戌時席散,都未見她身影時,藍忘機還是著急了,前腳剛離開大殿,黃色的小紙人就跳到了他的臂彎上。

這紙人是魏無羨的,先是扯他衣袖,而後轉了兩圈,佯作暈倒。

藍忘機似明白了它的意思,跟著它走到了一處檐下,想找的人背靠廊柱已然睡著了。

她的身側,黑衣少年不同於近日的那般陰冷,俊美面容溫柔得不像話,看著熟睡的人,長眸裏蘊著熠熠光澤,整個人都生動起來,宛若回到了三個月前,什麽都還沒有發生。

藍忘機在藍熹微的眼裏,也看到過這種耀眼的光芒,是她那日坦蕩說出喜歡一人時,流露出來的綿綿情意。

是真的喜歡,才會使人再度鮮靈活潑。

魏無羨不喜歡她?藍忘機斷然不信。

“我睡著了?”藍熹微一楞,努力回想遇見魏無羨之後的事,卻是毫無印象,仿佛也只有睡著了這一個說法能解釋得通了。

藍忘機點頭,將手中攪得不燙不冷的白粥遞給她,“他後半夜送了解酒湯,今早江姑娘與江澄又送了白粥來。”

宿醉後不頭疼的原因,與魏無羨那碗不知在哪搗鼓出來的解酒湯,還是有很大關系的。

“未進食又飲酒,我們家老幺還真是長大了,不用兄長擔心咯。”

看著從門外慢條斯理走進來的藍曦臣,藍熹微訕訕地喝起了白粥。

“忘機啊,你見過誰用臉去喝粥的嗎?”藍曦臣笑著揶揄她,“還是說江姑娘的白粥味道不比一般的白粥啊?”

藍忘機睨了一眼恨不得把頭埋進白粥裏的人,眸光柔了幾分:“好好喝粥。”

聞言,藍熹微這才坐直了身子,一邊喝粥,一邊還不忘道:“我也不知越甜的酒越醉......不過,江姐姐的白粥確實很好喝。”

“你與江姑娘倒是私交甚好,難怪她今日要回雲夢,還特意早起給你送了粥來。”

“回雲夢?”素手一頓,藍熹微似想到了什麽,“魏...江澄他們已經回雲夢了?”

聽她急急改了口,藍曦臣挑眉逗她:“是啊,魏公子他們已經回雲夢了。”

那想知道銀鈴是誰的,不是得親自去蓮花塢走一趟了?

藍熹微當即否定了這個念頭,先不說別的,去蓮花塢必然會碰到魏無羨,而她現在壓根不知道怎麽面對他。

生平第一回 喜歡一個人,等她意識到對方無意後,試圖抽身時,卻發現不知不覺中,這份感情已牢牢紮根於她心上。

忘不掉他。

也不想忘掉。

她想,或許回到最初,努力地克制住所有超乎於朋友的情,就能把這份感情,一點一點,埋於心底最深的角隅。

若是喜歡的人,是那樣明俊逼人的恣意少年,旁人知曉與否,何妨?便是一直喜歡,又何妨?

......

江澄正式接任江氏家主的當日,惠風和暢,萬裏無雲,整個蓮花塢都沐浴著和煦春光,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。

魏無羨看著站在正殿中央的江澄,換上了江氏家主的衣袍,束著紫金玉冠,渾身散發的冷厲氣場,已與從前的江小公子截然不同。

江澄還是江澄,卻也是雲夢江氏的新任家主,蓮花塢的新主人。

“好好護著江澄,死也要護著他,聽到沒有!”

耳畔回響起虞紫鳶囑咐他的最後一句話。

魏無羨望了眼湛藍天際,驟然一笑。無論是什麽樣的代價,無論失去了什麽,他終是做到了,無愧於江澄,無愧於江氏,也無愧於心。

蓮花塢重建後,世家發來的拜帖數不勝數,弟子們日常起居生活需安排妥當,諸多瑣事接踵而至。

江澄初任家主,分身乏術,便讓魏無羨多看著點,可七天內,弟子去找他,他卻時時不在蓮花塢中,到頭來還是只能找上了正在嚴苛訓練弟子的江澄。

“又不在?他不會又到城中去了吧?”江澄看著弟子難為情的神色,心裏就已明了答案,正欲發火。

“阿澄。”江厭離聞訊趕來,溫聲化解僵局,“我一會兒過去,你先去斟茶,別怠慢了客人。”

弟子得了命令,連忙告退。

江厭離握著江澄的手,慢慢勸道:“阿澄,一切都不同了,他或許......還不習慣吧。”

一聽這話,江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,冷嗤一聲:“他不習慣?我還不習慣呢!我看他就是自己在家裏野慣了,還說要助我振興江氏,我看他根本沒這個心思。”

看著拂袖轉身的江澄,江厭離眉心緊縮。這幾日以來,就連她見到魏無羨的次數,亦是屈指可數,雖然少年時他也愛去城裏玩,但不會這麽放肆。

蓮花塢仿佛成了他落腳的客棧。

而此刻的魏無羨,對江厭離的憂心一無所知,正百無聊賴地坐在窗臺上飲酒,垂眸望向熙熙攘攘的集市。

分明是在白日,腦海裏卻不受控制的浮現藏青天幕下的另一個集市,那時他掌間抓著的,不是酒壺,是一截凝如霜雪的皓腕。

在他身側的,是藍熹微。

不知道藍忘機有沒有把解酒湯給她餵下去,也不知道他特意托江厭離給她熬的白粥,她喝沒喝。

返回雲夢時,也是這樣的時辰,卻不見她醒來。

魏無羨喝下最後一口酒,目光不經意掠過街道,微微一頓,站在高聲吆喝的小販攤前的人,竟是藍曦臣。

“喲,澤蕪君,這麽巧啊!”

藍曦臣循聲看來,嘴角輕揚:“原來是魏公子啊。”

“澤蕪君怎麽有空來雲夢了?”魏無羨也笑了,舉了舉手中酒壺,“不急的話...上來喝一杯?”

見狀,藍曦臣啞然失笑。

“哦...我忘了,你們藍氏不能飲酒......”魏無羨面露歉意,正想從窗口一躍而下,卻聽藍曦臣含笑的聲音傳入耳內。

“無妨。”

酒肆內的老板與魏無羨相識,又見他身後的藍曦臣氣度雍容,便給他們倆安排在了二樓的雅間。

本以為藍曦臣只是隨口說說而已,可瞧他從容喝下兩杯酒水,淺眸依舊澄清時,魏無羨忍不住感慨道:“澤蕪君,好酒量啊,合著你們三兄妹裏,就藍湛一杯倒啊!”

藍曦臣放下酒杯,笑著解釋:“其實我是用金丹化去了酒力,實際上不算飲酒。”

“厲害果然還是澤蕪君厲害啊!”魏無羨嬉皮笑臉地看著藍曦臣,“看來三兄妹裏,只有藍泱能飲酒。”

一提藍熹微,長眸裏笑意不禁更濃,他順著自己的話,問出了心中想問:“對了,澤蕪君,藍泱酒醒後,難受嗎?”

“多虧魏公子送來的解酒湯,忘機餵她服下後,醒來並沒有什麽不舒服的。此次前來雲夢,她也讓我向魏公子與江姑娘道一聲謝。”藍曦臣語調溫和。

“她沒事就好。”魏無羨擺擺手,唇角止不住地上揚,旋即又想到藍曦臣來雲夢的目的,疑惑出聲,“不過澤蕪君啊,這除怨這種事情,藍湛平日不是最感興趣嗎?他怎麽沒有來啊?”

藍曦臣聽他問起藍忘機,微不可察地攏了攏眉峰:“他與熹微被叔父留在家裏,重新制定家規了。”

魏無羨一噎,險些被酒水嗆著,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藍曦臣,訝然道:“三千多條家規,澤蕪君,那他們豈不是三年都下不了山了?”

藍曦臣不置可否。

“算了,反正我最近閑來無事,過幾日,我跟你去雲深不知處看看他們,想當年,還是藍湛在藏書閣監督我抄的家規,要不是藍泱幫我......”

話未說完,魏無羨瞬間意識到,自己差點說漏嘴,正想著如何繞過這一話茬,卻聽藍曦臣開了口。

“魏公子若來姑蘇,可以聽聽熹微新習的幾首琴曲。”

捏著酒杯的指尖一頓,魏無羨正色道:“她真的開始修習古琴了?”

“藍氏的幾首古曲,以琴奏之,清心凝神效用最佳,回雲深不知處後,她便在屋裏精研古琴。”

藍曦臣看了一眼神色平靜的魏無羨,繼而道:“熹微兒時身子骨雖羸弱,叔父卻並不因此對她放松,有時對她的要求,比我與忘機更甚嚴苛,她什麽都喜歡放在心裏的性子,也是在日覆一日的繁重課業中,沈靜下來的。”

“我是她兄長,有些事就算她不說,多花些心思,也總是能知曉的。魏公子聽與不聽,曦臣有幾句話要告之。”

“世有定法,大道有則,如若這世上,只有魏公子一人的話,你大可以隨心所欲,但只可惜,這世上每個人都長著一張嘴,我希望魏公子不要因為過於自我,而影響到身邊真正關心你的人。”

魏無羨靜靜地聽著,沒說話,低斂長眸裏晦暗不明。

“你若信,姑蘇藍氏可以幫你重拾劍道。”

眼角眉梢的笑意頃刻退散,魏無羨沈默片刻,擡眼看向他:“我信得過,但是我不想。”

藍曦臣一怔,怎麽也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覆。

“不想”的意思,是哪怕知道修習詭道,如火中取栗,也不願放棄嗎?

魏無羨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,準備起身離開。

“魏公子。”藍曦臣叫住了他,仍想再勸,“詭道損心,虎符難控,一旦失了心神勢必......”

“我倒是想要試一試。”魏無羨朗聲打斷了他說了一半的話,眸中漾開墨色,摩挲著腰間的陳情,“說不定,我就是這曠世奇才呢?”

言罷,他漫不經心地朝藍曦臣拱了拱手,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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